“身体还行吗？”
身后的人忍不住开口道，也自些打破了这一路上的沉默。
罗仪笑笑表示自己没事，可这句话就像他的脸色一般苍白无力，无法令任何人信服。
对此符华没有任何理由辩驳，那种强行的迁怒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。她曾无数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普通的孩子，灾祸的发生只是一个意外，但显然她已经做不到了，因为总要有人对他们负责，那个人可以是崩坏，自然也可以是一个孩子。
也许可以用手段强行改变，可这又能改变得了什么？至少她想不出这个孩子为什么出现在这里，他太不一样了，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中。
符华突然又有些后悔了，她觉得自己本应该能做得更好的，而不是在无尽的血海中翻找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武神，直到最后双手被腐蚀出森森白骨。
我不应该把你亲手送到来的。
心里的呼喊仿佛要脱口而出，可随着奥托的靠近，符华最终还是选择闭上了嘴，仅仅因为那个由她亲自说出的话太过刺耳，甚至让符华怀疑那时的她到底还是不是自己。
“辛苦了，符华。”习惯性的客套后，奥托又把视线转向罗仪，满脸笑意地问道。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被这份热情吓到的罗仪缩了缩头，怯生生的躲在符华身后，虽然以她单薄的身体来看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。
“这事你自己解决，我要去医疗部检查一下身体。”
不知道是对谁说的，反正符华淡淡的吐了这么一句后就走开了，唯有那略显凌乱的脚步提示了本人并不如表面上那般轻松。
走着走着，待符华彻底走出火车站时才长舒一口，又走了几步，最后在一家酒馆跟前停下。
四周目光纷纷向她看齐，特别是前台的老板瞪着个大眼睛，不是什么冒犯的眼神，而是……害怕？
愣了一会儿，符华摸摸头上戴的熊皮帽，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一身军装，只得苦笑一声后离去。
“你会说神州话？”
手上摆弄着这个奇怪的东西，罗仪有些好奇这个外国人为什么这么喜欢自己，他不觉得一个孤儿会被别人喜欢，即使是钱少爷也只是看自己可怜罢了。
一个人一辈子只会喜欢特定的几个人，有时候只有一个人，但唯独不会把这份喜欢分给更多人，只有这点罗仪是非常清楚的。
“跟一个朋友学过，挺久以前的事了。”奥托回道。
“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好？如果只是想后悔的话并不需要这样伤害他们。”
这句话让一旁的琥珀一愣，对这个少年的身份又升起几分兴趣，而奥托却又是另一副面孔，只见他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，恨不得立马将这个属于他的天赐礼物抱走。
“你知道我？对啊，你是那种存在啊。”
明知道这本就理所应当，奥托仍然忍不住大笑起来，他从未如此失态过，却一点都不觉得不妥。
“琥珀，明天回程，别让我等太久。”
琥珀点点头，勉强压下了心中对奥托的疑问。
但下一句话却让她眉头扭成一团，一股名为嫉妒的怒火莫名燃起。
“冷吗？”
“嗯。”
其实并不需要问，没人能靠一件衬衫在此时的莫斯科走动，就算在十几分钟内被冻死也没人会怀疑，而罗仪却就这么傻愣愣站着，什么都没说。
对于这份莫名其妙的倔强，奥托并不陌生，这份独属于少年人的叛逆才是他所熟悉的，仅属于那个曾经的孱弱少年，一个人仰望着无法触及的星辰。
念及那个活泼的背影，奥托将大衣脱下后盖在少年身上，而过于瘦小的罗仪则像是被裹住的粽子一样，只能小心的拾起快要触地的衣角。
“招待不周呀，果然是因为我太过急躁了吗，连衣服都未曾准备。”
“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提，把我当作你的亲人也好，朋友也罢，我都可以接受，只要你对这一切感到满足即可。”
像是对爱人的誓言那般，不管此时琥珀的表情如何，这个名为奥托•阿波卡利斯的男人都已经开口了，而他自己也不打算否认。
“可是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，就算你一厢情愿的为我好，这也……”
“不知道名字吗？我还以为你知道挺多的。”
“不是的，只是巴比伦天天念叨好多东西，有时也会告诉我一些她想告诉我的，就比如说您的事情。”
少年纯粹的话语落在奥托的心头，脸上相应显露出好奇的样子，说道：“那就没有提过我的名字吗？”
“有吧，我只记得是很难听的话。”
说到这里，罗仪面露难色，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。
“我不生气。”
身为天命的大主教，奥托什么场面没见过？这四百年里结过仇的数不胜数，经历过的污辱漫骂要是篇写成册估计能写到明年都不止。
“咳咳，巴比伦说：‘这个老舔狗还真有点胆子，不过也就那样，亲自来求我让那个白毛百合女诈尸也不是不行，偏要帮你搞那破事，要不是我没兴趣，下一秒就能让棺材板上多个人。’”
奥托：“……”
琥珀：“咳……”
“抱歉，虽然不知道这是事实，但还请您不要生气。”
见奥托这样愣神，知道自己确实冒犯到了的罗仪只能学着极东人的样子开始道歉，殊不知对面却没有丝毫斥责的意思，反而将手覆在少年柔软的黑色头发上轻轻柔搓。
“平时叫我奥托吧，奥托•阿波卡利斯，有外人时叫主教。”
“主教啊，我听说过，教堂的神父说主教居住很大很大的教堂内，是离神最近的人……”
他默默的看着这个正在炫耀自己知识的“孩子”，十八岁当然不小了，十八岁，族中的少女们已经开始奋战在第一线，生死离别早已普遍；族中的少年大多也在商场上奋斗，开始为家族的产业献上一生。
直到最后他们都不曾有善终，却依旧美曰其名：为了世上的美好而战。
“离神最近的人啊，就现在而言确实是我了。”
“真的？你能帮我向神明传达愿望吗？”
“不能，你要实现的愿望只能对自己说，然后用笔写在纸上才能实现。”
“别把我当孩子骗，我可是成年人。”少年举起自己已经被冻得发青的手，才发现手指动不了了。
“走吧，以后有困难可不能憋着不说，也不要觉得自己会添麻烦，不提要求也会让别人烦恼的。”奥托展开双手，郑重其事的嘱咐道。“记住，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宝物，没人能把你从我这里夺走。”
“奥托先生……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您好像小说里的轻浮男啊，这样子是不会有女孩子愿望嫁给你的。”
“不过嘛，你骗不了我，嘿嘿……”
轻笑一声，被冻得发颤的瘦弱少年一把扑向奥托，不顾那已经拖地的衣摆，小脑袋瓜子紧紧贴在宽阔的胸膛前，尽力榨取着每一丝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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